这可能是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,准确的说,只不过是一个场景。
梅雨时节的某天早晨,雨下个不停。从肥东来的路上,七点多的公交车已是人满为患,坐着的人昏昏欲睡,站着的人左摇右摆。中途靠站,又是一排人往车里挤,让人着实无奈。此刻,我看到一个身影湿漉漉地上来,又湿漉漉地走到车厢最后,是一位约五十多岁的老伯。他一手拿着伞,一手拎着一件收纳盒,走到后门口的台阶旁就地坐下。车内虽然挤,但这点空位还是有的。
车又行使了一会儿,突然一个急刹车,车上的人站立不住,差点摔个前仰后合。那位老伯在地板上也未坐稳,身体前倾,手中的收纳盒一下子翻倒在地。于是,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。收纳盒里装得并非物品,而是一大盒的泥鳅,看上去足有好几斤。盒里的水也跟着洒了出来,加上下雨天,车厢板本身就有乘客脚下带来的泥水,那几斤泥鳅仿佛一下子来了劲儿,顺着水渍,欢腾着游得到处都是。人们的座位下、鞋子旁,前前后后,左左右右尽是这些小玩意儿。老伯一看,着急了,赶紧满地抓它们,但泥鳅们实在太滑,抓起三个漏下两个。忙活了半天,在一旁人的注视下,终于将它们“尽数归案”。他松了口气,车上的人似乎也跟着松了口气。这时,才看清老伯的衣着模样,估摸着是个庄稼人。
旁边一个妇女就好奇地问:“你带这么多泥鳅干嘛?多不方便啊。我猜猜……”,她想了想说,“……我知道了!你肯定是从乡下带到城里来给儿子吃的吧?”
能猜得这么准,这么具体?我不太信。
可是,没想到老伯呵呵一笑,很平常地说:“嗯,是的哦,儿子工作辛苦,我就在自家村里面弄了些这个,带给他吃,补补!这都是农村的土泥鳅,城里吃不到!”又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嗨,洒了一地……”
妇女似乎一点也不奇怪:“我讲的吧!你肯定是自己舍不得吃,非带给孩子吃,下着雨,大老远的,一毫都不嫌麻烦,上人就是上人!”
浑身忽然像被戳中了一样。车厢很挤,路上的人也是行色匆匆。但我却有幸看到如此感动的场景和如此暖心的对话,让人心生慰藉。我甚至想,如果此时是某个儿子给父亲带一些泥鳅,人们肯定会挑起大拇指,说他孝顺。但这是父亲带给儿子,就显得那么稀松平常,仅仅一句上人就是上人,父母就是父母,就解释得透彻无比。是的,父母之爱大概就是如此,有多么平凡就有多么伟大,有多么伟大就有多么平凡。 (文/蔺文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