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逢大暑,虽已是傍晚,但是暑气依然没有稍稍散去的意思。我走在街道上,见路人行色匆匆,与我擦肩而过。百无聊赖,我拿出手机,拨通家里的号码,接电话的是祖母,和她聊了几句,抱怨这燥热的鬼天气。当她说到今天在院子里的树干上见到了几个蝉壳,我才突然意识到,许久没有注意到蝉鸣。不知是否是一种巧合,这时一阵蝉鸣从头顶的树冠里传出,声音急切,重复着单调的音节,落寞而孤单。
此刻,我陷入了迷茫,不知道是因为这座城市的鸣蝉已经太少,所以才鲜能听到它们鸣泣,还是因为我没有留心去倾听呢。或许,蝉一直都在,不管我们听或不听,他们就趴在那里,不断地诉说着亘古不变的情怀。
遥忆儿时,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还未建成,红砖青瓦的院落还在,夏日干热,驶过的车辆扬起路上的尘,人都躲进院中郁郁葱葱的树荫里,为了降温,往往会在地上泼上几盆井水,然后躺在竹椅上,一边摇芭蕉扇,一边听蝉在树上酣畅淋漓地鸣唱。暑期,祖母偶尔会带着我和堂弟去郊外游玩,围着一个个树根找地上的小洞,里面可能藏着蝉的幼虫。树比较多,又比较高,蝉鸣悠悠,此起彼伏,远不像在城里那么单调乏味。后来,我慢慢长大,儿时的那些游戏已经不能再吸引我,儿时的那些记忆也在不经意间被自己封存在心的角落,渐渐褪色,落满了岁月的灰尘。再后来,我向前走,漠然目睹了街道边的树一棵一棵倒下,让给了更宽的路,更新的楼,余光扫过取而代之的一株株矮小而柔弱的景观树,看到汽车堵在路中央,恼火地喘着粗气,路边高楼的玻璃幕墙闪着耀眼的光,刺痛了行人的双目。我继续向前,一个个路口一次次撕裂了前行的方向,在马达轰鸣声和工地机械声中,蝉鸣渐稀。
回到此刻,我走在庐州的马路旁,霓虹灯交织起满目的斑驳陆离,车来车往,行人匆匆而过,偶尔经过一两条小巷,目之所及,里面挤满了小吃摊,摊边坐着大口吃喝的顾客,熙熙攘攘。哦,人都好忙。这时我突然想,即使蝉鸣依旧,又有谁去在意呢?蝉啊,文人墨客曾赋予你高格之形象、悲凉之情调,可是现如今,“红树蝉声满夕阳,白头相送倍相伤”、“玄蝉号白露,兹岁已蹉跎”、“树叶经夏暗,蝉声今夕闻”、“露重飞难进,风多响易沉”……的情怀只尘封在书中,工作、睡觉、挣钱、吃饭、购物、放纵狂欢……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,我们一直在数着秒针奔跑,哪有空暇去顾及你这微不足道的小虫子呢。世上的欲望愈多,痛苦愈多,谁会去倾听水泥下泥土的脉动,我们睡得越来越晚,上网追剧、玩游戏、看新闻、聊八卦……唯独忘记了和亲人爱人一起秉烛夜谈、同看漫天星斗。在水泥钢铁的森林里,柔软的心和孤单的蝉都没有找到家。
行走了这许久,我再也没有听到蝉鸣。失落恍惚之间,我释然一笑,跑回到最初的那棵树旁,我喘着气,目光在树叶间梭巡,感受着缕缕的风,看着叶微动,静静等待。吱——,吱——,吱——,我重新听到了蝉的鸣叫,他在唱:不忘初心,方得始终。 (红府超市 刘霓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