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 黄

发布时间:2013-08-23阅读次数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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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阿黄死了,在它11岁的时候。
    阿黄是一只狗,一只普普通通的狗。生在农村,不比城市的宠物,没有高贵的血统品种,也没有时髦洋气的昵称,只因毛色偏土黄,便得了一个与成百上千条狗一样的名字“阿黄”。
    11年前的那个除夕,屋外大雪纷飞。正当我们全家围坐饭桌,准备吃年夜饭时,听到门外有“喔——喔”的叫声,父亲赶紧跑出去,竟是一条看起来刚满月的小黄狗。天气寒冷,小黄狗冻得全身发抖。父亲赶紧将小狗抱回屋内,轻轻拍去它毛上雪花,招呼我们“猫来穷,狗来富,大过年的,这肯定是来送财气的,得好好养啊。”(“猫来穷,狗来富”说法,开始我不懂,后来听了大人的介绍,觉得不无道理:穷户人家吃穿条件差,住的房子也破,陈旧的屋梁、橱柜、衣服里极易藏老鼠,也就招惹猫来,而富裕家庭住用的好,还能天天吃得上肉,自然招得狗来啃骨头。在农村,狗跑到家里来便成了好的兆头了。)那一天,父亲喊上我们几个,找狗盆的,做狗窝的,夹菜,挑骨头,为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忙活着。除夕饭毕,吃饱肚子的小黄狗显然精神了许多,一边舔着毛,一边用充满怜悯感恩的眼神望着我们。过了第二天、第三天,小黄狗仍然没有“主人”来寻,于是我们在父亲的倡导下,决定正式收养小黄狗,也随即为它起了“阿黄”这个名字。记得,母亲其实是有些不乐意的,她说,家里粮食都不充足,哪还养的起狗呢,可是,看见父亲和我们的执着,也就不再多说。
    那个时候,我们的生活水平不好,没有常常吃肉的条件,但是阿黄却很乐意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。我们吃咸菜,阿黄就吃咸菜汤泡饭,我们吃剩饭,阿黄就吃糊锅巴。我们走到哪里,阿黄就蹦蹦跳跳、摇摆着小尾巴跟到哪里。渐渐地,阿黄也长大了。土黄色的毛,长长的,顺顺的。那双黑亮黑亮又很水润的眼睛,扑闪扑闪的,总是像能读懂我们的一言一语似的。父亲带着我们调教它,刚开始,我们对它讲话,它只看着我们,后来,我们让它去叼衔各种小物件,它自己的狗盆,母亲的搓衣板,父亲的鞋子等,它要是做到了,我们就会奖励一个饭团或油渣什么的。阿黄的进步很大,从起初的被使唤,到能主动干点事,讨欢心了。比如母亲收衣服时,一件衣服掉进篱笆另一边的菜园子里了,阿黄就会“汪——汪”地飞蹿到另一边,叼起衣服追赶上母亲。母亲第一次还生怕衣服被扯破,结果完好无损。于是母亲逢人便夸,我家阿黄会收衣服呢。阿黄的努力,也一步步赢得了母亲的欢心,母亲从开始收养它的不乐意,到不排斥,最后也喜欢阿黄了。
    要说阿黄最粘乎的人,应该是父亲了。平日里,父亲坐着抽旱烟,它就趴在父亲的脚边,眯缝着眼,呼噜呼噜地享受着被父亲抚摸挠痒的舒坦;父亲下地干活,阿黄就摇着尾巴紧随其后,直到太阳落山,看到阿黄蹦蹦跳跳地跑回来了,就知道父亲已经扛着锄头快到家门口了;如果父亲上山打柴,那可是阿黄最快乐的时光了。它会在山间丛林里奔追逐山上的小动物,鸟儿、虫子都是阿黄的玩伴。有一次,阿黄竟然嘴里叼着一只小野兔,摇摆着跟着父亲回来了。“阿黄逮兔子啦”,父亲高兴地向我们宣扬阿黄的功劳。那一晚,我们全家第一次吃到了野兔子肉,母亲端了一大碗兔肉拌饭给阿黄,全家乐了好几天。
    两三年的时间,阿黄也从一个“小不点”成长为一个健壮的“大小伙儿”了。记得有一次,晚上一向不离家的阿黄却“消失”了。父亲换到半夜,也不见它影儿,第二天没有见到,第三天也是。全家人都很难过,以为阿黄被狗贩子偷了。第四天早晨,门外传来熟悉的“汪——汪”声,是阿黄,父亲顾不上穿衣服,就翻过床沿打开门。几天后,我们看到阿黄带回来一只母狗,和她在一起玩耍。“嘿,这小子,在找伴儿呢”,原来已是“成年”的阿黄开始“恋爱”了。为了满足“大小伙”的情感需求,以后只要阿黄晚上有想出门的表现,父亲便主动开门,放它出去,第二天清晨再开门,迎接阿黄回来。阿黄是懂得感恩的,对父亲也更加亲近了。
    一次雨后,干活的父亲从河对岸回家。因为水深,父亲将裤脚摞到大腿,扶着锄把过河。河倒是过来了,但水流急,父亲的一只鞋被水冲走了,父亲连忙追赶,也没有捞着,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,坐着叹气。这时,阿黄“呼哧呼哧”回来了,全身的都湿透了,还滴着水,再一看,嘴里叼着的竟是父亲的那一只鞋……
    关于阿黄,还有太多太多的故事,和我们相处生活岁月里,充满了欢乐,充满了感动。直到十一年后的一个冬天,庄里人家的鸡总是被偷。大家说是城里来的盗鸡贼。父亲说,让俺家阿黄咬他们,阿黄听话,叫它见着就咬。那几天,阿黄晚上睡在屋外,半夜也的确叫过,庄里的鸡丢的没那么厉害了。然而,一天早晨起来,我们没有看见阿黄了。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们全家都慌了。“阿黄,阿黄……”我们到处找寻。最后在一颗老柳树下,我们找到了阿黄。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,全身已经僵硬,嘴边流着白沫,眼角似乎还有热泪流过的痕迹。“娘的,这帮偷鸡的!”父亲转过脸去……
    那个冬天的早晨,我们“祭奠”了阿黄。将它埋在落叶纷飞后的老柳树根下。小土包堆起来后,父亲经常一直手背在身后,一只手“吧嗒吧嗒”地吸着烟,默默地向老柳树走去…… (张秀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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